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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間曾經群魔亂舞的鬼屋,除魅之後,遂復魅…… 但鬼 魂總 是不 死的 。 2017年第4屆楊牧詩獎得獎作品 「每當我傾聽自己/他是百般阻撓/形狀優美的雜訊」 一間曾經群魔亂舞的鬼屋,除魅之後,遂復魅…… 總有一間家屋把一切鬼魅都收編;總有個唸咒般的聲音,不斷在腦中進行除魅。除魅,暗示的是秩序曾被破壞,同時也是秩序將再次被破壞,而鬼魂一再重回。 張詩勤於2017年以《除魅的家屋》榮獲楊牧詩獎,她以淡然幽冷之姿書寫,卻又一筆一劃刻進你我心裡。那幽魂般的聲聲喃喃,訴說的正是每個人心中反覆重生的鬼。 ★一致好評陳芳明專文作序孫梓評、陳育虹、焦桐、楊澤評審力薦宋尚緯、吳俞萱、徐珮芬、崔舜華、楊佳嫻文壇齊推 (依姓氏筆畫順序排列) 〈我與我之間的柵欄〉 總是被他的建構所建構,總是走進店裡第一眼就發現他的身影他站在商品架前的樣子是漂浮在可樂上的冰他的左邊是用右邊寫成的他的不屑一顧促成我的苟活我們坐擁的地形迥異他的山路鋪在我眼前讓別人走他喜歡的人像海報是我的暗影他是我論述背後去除不了的浮水印每當我傾聽自己他是百般阻撓形狀優美的雜訊 〈充滿〉 「那一刻我已決定要信仰他」 被如此想法充滿身體的人早晨醒來是否也會跟我一樣 「外星人把我送回來了啊」 這樣想早晨醒來的那一刻他不在,但他在這麼多年了還在與我辯論噗哧笑出來外太空的事情把我充滿覺得好像不能一時離開遠遠不及他們虔誠 「我不吃你那套」 對電話那頭大聲咆哮的那年世界不再神祕而我變得神祕他的被信仰與我總是被外星人捉走一樣的日常事件不穩定循環我因為不正常而正常他的不正常使我正常不被信仰綁縛之自由是用來綁縛外星人的自由這麼說來真正的我只活在早晨醒來喪失關於他的記憶的短暫時刻然後就被地球充滿 〈混淆〉 你左邊的手硬的與軟的皮膚,冰的血肉熱的指甲刮傷我我們曾有相同的後髮往後一摸,紛紛掉落的頭顱興奮萬分就拆散、撕開整個鼓往前衝卻一瞬間黑暗的幕懷疑蒸發,從破掉的繭爬所有曾經得到的握在手心碰撞用力,用力碰撞,用力滑我聞到你香氣濃厚遙遠通過遠遠我距離我想要的不是你如今才清楚可是靈體已驅,降靈會的細節一字一字記載在空氣裡椅子說的話全都吞了進去與右手弄錯的左手情慾與憤怒,榮譽與輸如今已經清楚,但你還在沒停止說服我曾經的說服破衣般垂掛一陣掉下衣架我不穿那衣服但更加用力那些距離我開槍打壞,千萬真摯也許還是錯了我的手厚與薄,靜或吵如今才清楚,我是用你創造鏡子轉身送我怎樣好,怎樣映照 〈同志〉 我情願一切都是白色逃亡時拉著的那人沒有面孔但手心溫熱,湧出暖流我情願對方不知道一千萬次的非分之想淹沒我把曾塗好的顏色都心虛遮掩也聞得到香氣,一些溫柔的聲音甚至擁抱,有些摩擦敵人就要追來了我們必須設法拆掉這扇窗,從那個屋頂逃跑黑暗把黃昏吃掉鑰匙一拋,把水泥吃掉感謝有人跟著我逃但若慾望順遂了,就確認那不是我所要我情願白色不黏稠掛在窗台之上可那些恐懼沒有地方那是火熱的椅子、凍的桌子那是我情願觸目者都無情冷漠柔軟皮膚貼近,我回頭看見追兵他們訕笑有如牛油我們的關係凝滯不動柔軟樹葉在枝頭上要落不落我情願就這樣不清晰也情願這一切在我們這一代死去啟蒙與除魅 「蒙昧」、「啟蒙」、「除魅」、「復魅」是這本詩集的四個主題。我覺得它們不只是文明發展歷程的描述,也是個人成長過程的寫照。其中「啟蒙」和「除魅」就是民智初開,最後決定其文明樣式的青少年時期吧。那段時期,不論學校制服或者自殺消息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生活中的任何事物都成為傷口。對先進國家來說有如被光照亮的啟蒙時代,對殖民地來說卻是最幽暗悲慘的一段日子。 卻也難以否認是那段時期形塑了「我」,讓我成為現在的樣子。我不認為生命中的每件事都是有意義的,有時候徒勞就真的是徒勞,浪費就真的是浪費了。但直到現今仍然產生影響力的事件,卻不能不去探究它是在什麼意義上成為了毒素般的存在。直到現在,我還是不理解當時的一切,而且花了很長的時間才理解自己的不理解,那成為我的詩的核心。 我的詩的啟蒙是從完成第一本詩集和第一本學位論文之後才開始的。所謂的啟蒙是一再在不同程度的焦慮與困惑當中旋轉,是一再重複著打破蒙昧又啟蒙失敗的循環。在這個過程中,詩承載了我對語言的過度依賴與過度不信任,讓我在暫停的能指上苟且偷安。換句話說,詩成為我在探索詩的挫敗過程中逃避的出口,真是一件諷刺的事。 或許已經有人發現,我對「四」這個數字有著莫名的偏好。這種偏好其實只是顯示我有多麼容易受到暗示。當別人越是告訴我,在我的文化中「四」這個數字與死諧音是不吉利的,的時候,我就越是受到這個數字的吸引。譬如在電梯面板上發現真有建築物是沒有四樓的時候,我就不由得去凝視三與五中間的那個空隙。——這不正是「除魅」的樣貌嗎?越是被刮除的事物反而越是被彰顯的對象。 我們總可以在恐怖片裡看見這樣的結構:鬼魂出現,主角找人除靈,鬼魂再次出現,完。這個結構已經道盡除靈註定失敗的事實,卻不可能因此省去除靈的環節。這到底展現的是人類的尊嚴,還是人類的無能呢?不論植基於東方的因果循環或者西方的絕對邪惡,恐怖片聚焦於表現「恐怖」本身所顯示的是觀者的確有這樣的需求。跟我盯著不存在的「四」看的欲望是類似的。 就連這整個除靈的過程都是現代文明除魅的對象。然而當除別人魅的科學理性自身也成為了需要被除魅的對象時,某些曾經被除魅的事物便需要再次復魅。這一來一回就像恐怖片中鬼魂的消滅與反撲,也像是我多次想消除自己詩中的鬼影幢幢卻終究失敗的體現。這本詩集並不是對除魅的肯定,而是出於對除魅的懷疑而不斷在除魅與復魅當中來回奔走的過程。 話說回來,以為寫下這篇後記就可以像光一樣把詩照得清晰透亮的我,是假裝真有某間屋子是沒有鬼魂的自欺者。事實上任何屋子都絕對是有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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